三颗柚u_

一腔爱与执 何惧他人知

【昊健】难解风情(一发完)

刚刚入夏,天气就迫不及待地闷热了起来,雷声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兜在天那边,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闷着嗓子来回冲撞,气压低得人喘不上气来。

 

董子健斜倚在凉席上,头顶上的风扇吱吱呀呀,说不准哪天就掉下来把底下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砸得头破血流。

 

明明刚刚洗了澡,他却觉得自己出的汗又要把背心浸透了,伸手去摸,却只是潮的,全身都是潮湿而粘腻的,就像这个小城的夏天,烦闷无所不在,粘在身上甩也甩不掉。

 

起风了,晾在窗口的校服被吹起来,又被衣架止住了飞翔的路,鼓得像一只被线牵住的风筝,董子健扳着手指头,有多少天都没放过大假了。

 

上个学,好像是在坐牢。

 

 

 

 

“小董!小董!”

 

有人在楼底下喊他,声音压得很低,却掩盖不住那人雀跃的心情。

 

董子健慢悠悠地露出身子,拨开不住往他脸上扑的校服,“刘昊然你在底下叫什么魂儿!把孙二娘招来挨骂的又是我!”

 

“小董,你下来!下来!”刘昊然站在窗户底下的草坪上,仰着脖子往上看。

 

“你疯啦,都封门了我现在怎么下去?”董子健一边压着声音冲楼下喊,一边皱着鼻子去扳那扇生了锈的铁框纱窗。

 

“你跳下来,我接着你!”刘昊然抹了一把额头,向着他张开了双臂。

 

 

 

 

古旧的宿舍楼举架并不高,董子健闭着眼睛从二楼跳下来,风呼呼地刮过耳畔,还没来得及喊叫,就扑进了一个散发着清新的洗发水香味的怀里。

 

“唔,小董,你是不是又重了。”刘昊然搂着他的腰掂了掂,才把他放下。

 

“少说两句,”董子健扶着胸口喘气,“老子恐高还让我往下跳。”

 

“哎我忘了这事儿了,”刘昊然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,“你恐高你还往下跳!”

 

董子健抬眼看了看他,“你一叫我,我也忘了,都跳了才想起来。”

 

“摸摸毛,吓不着。”刘昊然闻言呲着虎牙乐了起来,伸手在董子健的头上乱揉一气。

 

“行了行了,叫我啥事?”董子健左躲右躲躲不开,只好伸手去推刘昊然的肩膀,却被借着劲儿一把揽过去。

 

刘昊然揽着他往围墙那边走,“我刚刚听着澡堂的大爷闲聊说今天巡夜的老猴儿家里有事儿,哥哥带你出去耍噻。”

 

“你不早说!”董子健用胳膊肘去顶刘昊然,“我以为你有啥急事儿,慌里慌张的纱窗都弄破了,明天晚上睡觉我有的受了!”

 

刘昊然突然凑近董子健的颈窝闻了一下,热气呼过来,董子健忍不住缩了下脖子,“你干什么,学狗呢!”

 

刘昊然抽了抽鼻子,“怪不得蚊子就稀罕咬你,一身的奶香味儿!”

 

“哪儿有!”董子健抬起胳膊闻了闻,“净瞎说!”

 

“明明就有,”刘昊然见他当真皱着鼻子去闻,神情活像一只初入陌生地域的兔子,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,“明天我去你屋帮你粘了,还能真放着你被蚊子咬死?”

 

“算你有良心,”董子健用鼻子哼哼两声,看看渐渐暗下去的天,“这快要下雨了吧,咱俩去哪儿?”

 

刘昊然指着面前一人高的围墙,“咱先出去,你想去哪儿?”

 

“哪儿都行,”董子健眨了眨眼睛,“出去就行。”

 

“行,”刘昊然先翻上了围墙,骑在墙头上,向董子健伸出了手,“就咱俩,去哪儿都行。”

 

 

 

 

两个人到底哪儿也没去成,正勾肩搭背在街上闲逛着,这雨说下就下起来了。

 

憋了半晚上,雨点终于解了禁,噼里啪啦地砸下来,一下就下了个痛快,街两边尽是打了烊的杂货店和饭馆,没处可躲,刘昊然脱了衬衫罩在两人头上,在雨里跑起来,积水都溅在小腿上。

 

“这雨突然就那么大!”董子健比刘昊然矮一些,几乎被夹在臂弯里。

 

刘昊然只穿着贴身的背心,气息强势地包裹着怀里的人,“下得挺好,这天闷得人烦,终于痛快一点儿了。”

 

他俩在街上跑了一段,终于看着一家还开着灯的店,一头扎进去,才发现是一家录像厅。

 

老板坐在柜台里面嗑瓜子,面前的小电视屏幕里放着不知道什么电影,屏幕上时不时飘几个雪花,他抬眼瞟了一眼,向着一边抬了抬下巴,“包宿一位五块,有毛巾,自己拿。”

 

刘昊然扯着董子健,拿了两块干净毛巾,一块搭在脖子上,一块蒙在董子健脑袋上揉搓,“老板,有小包间么?”

 

老板终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,突然抿嘴笑起来,“有,往里走,小包间八块,给你钥匙。”

 

刘昊然点头道谢,拉着董子健往里走,却被老板叫住,“你俩不拿个片儿?都是新上的。”

 

“哦,”刘昊然折回去,从老板推过来的一堆碟片里随便捡出来一张,“谢谢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小包间不大,摆着一张小桌子,地上铺着一张有些旧了的竹席,董子健的头发被揉成鸟窝,顶着一脑袋的乱毛瘫了下去。

 

刘昊然拧着湿透的衬衫,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水,他把衬衫抖平了搭在风扇上面,又过去给董子健擦头发,董子健一路上都缩在他身底下,本来也没怎么淋湿,两下就擦得半干。

 

“昊然,行了,我差不多了,”董子健扒拉着自己的头发,试图找回名为发型的东西,“你给自己擦擦,你淋得厉害。”

 

刘昊然这才把脖子上的毛巾盖在头上,“怪我,带你出来玩还让你淋雨,你冷么?要喝点热水不?”

 

“大哥,这大热天喝什么热水!疯了吧你!”董子健把手里的毛巾向着刘昊然扔过去,被一把接住。

 

“淋雨容易感冒,你别病了,”刘昊然抓着毛巾看着董子健,“小董,咱们今天晚上在这儿睡行么?”

 

董子健看了看他,勉强点了点头,“那你可别再半夜搂上来,热死个人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录像厅隔音不太好,董子健听着外面雨声枪声互为补充,啤酒瓶子叮叮咣咣砸在地板上,不时有人拍着桌子扯着嗓子叫老板换片儿或是上酒,嘈杂声响被一堵薄薄的墙挡住,就像在另一个世界。

 

他伸脚去勾正坐在风扇前面做鬼脸唱歌的刘昊然,那人的刘海被吹得飞起来,露出光洁的额头,声音里带着风中飞舞一样的颤动,“别唱了,都跑调。”

 

刘昊然回头翻了他一眼,“你管我?”

 

“咱们拿个片子看嘛,要不然多没意思。”董子健换了个姿势,用胳膊把脑袋支起来,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。

 

“行,”刘昊然只好从地上爬起来,去找那张被他拿进来就不知道扔到那里去的碟片,“你想看什么?”

 

“随便,”董子健用手去扣竹席边角散开的地方,也没什么主意,“就你拿那张吧,别太闹腾就行。”

 

刘昊然把被丢在一边的碟片捡起来,挺新,没有什么灰尘和划痕,他把碟片推进影碟机,转头冲着董子健挤眉弄眼,“小董你想不想喝酒?”

 

“不喝,”董子健皱着眉头看他,“你才多大。”

 

刘昊然坐下,转头盯着亮起来的屏幕,啧了一声,“小董,我还不知道你,假正经。”

 

董子健眯着眼睛笑,又抬腿够着去踢他,“长能耐了是不是,不和你计较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刘昊然并不太喜欢文艺片,镜头摇晃,画面支离破碎,像是一块镜子被狠狠摔在地上,裂成无数块,他知道这些其实是完整的,却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拼起来。

 

然而他还是把那部电影看完了。

 

他觉得那些黄色调的画面在眼前晃来晃去,慵懒的音乐在耳膜上流连,仿佛时间都变慢了,剧情并不明晰,结局模棱两可,情绪却感同身受。

 

小董大概会喜欢这种,刘昊然想。

 

“小董。”他回头去看董子健,却发现那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。

 

董子健的睡相相当放松,背心被蹭得卷起来,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腹,刘昊然忍不住要伸手去揉一把。

 

董子健生得很白,是那种透亮的白,刘昊然觉得在这个操场都尘土飞扬的小城中学里,最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干净,一个孤单的白炽灯泡吊在天花板上,瓦数不够,便发出暧昧的暖色灯光,刘昊然看到了董子健睫毛的阴影,安静地铺在眼下。

 

他终于懂了,为什么电影里会说“跟他接近得多了,我什么也听不到,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跳,不知他可有听到”。

 

他听不到,他睡着了。

 

“小董,”刘昊然在那一瞬间觉得手足无措,只能去推董子健,“雨停了,你想不想出去走走?”

 

其实他也不知道雨有没有停。

 

董子健睡得迷糊,突然被刘昊然叫醒,挣扎着爬起来,眼睛还半闭着,“我怎么睡着了啊?”

 

“走吧,出去透透气。”刘昊然站起来,又向着董子健伸出手,把他也拉起来。

 

 

 

 

还好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阵了,地面还是潮湿的,雨后的凉意冲散一部分的燥热,蝉声都精神抖擞起来。

 

空气里弥漫着语文课本里描写的泥土和青草的芬芳,其实就是灰尘被水打湿的味道。

 

董子健伸了个懒腰,靠着路灯杆蹲在地上,抬头看着刘昊然,“真好啊。”

 

街上上空无一人,仿佛这个晚上是他们不知从哪里偷来的,世界上只有他们拥有这样一个属于彼此的夜晚,微风习习蝉鸣阵阵,在这一刻二人独立于现实之外,不需要去思考写满一张草稿纸却没算出结果的算术题,顶着巨大的太阳几近晕厥却逃不掉的课间操,一切繁杂事务都与此时此刻无关。

 

刘昊然大咧咧地岔着腿坐在路牙石上,回头吧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烟递给董子健,“小董,你想试试么?”

 

“你哪里搞来的?”董子健下意识地想要说教,却突然卡住,眯眼笑起来,不愿破坏什么似的住了嘴,他接过来吸了一口,却被呛得咳了起来。

 

刘昊然笑得很大声,然后他也咳了起来。

 

两个半大小子就这样互相嘲笑着,蹲坐在路灯底下,故作娴熟地分享了彼此人生里的第一支烟,分享了在那个年纪里第一件名为禁忌的秘密。

 

他们一人一口地将一氧化碳和焦油吸进肺里,第一次给予对方不仅仅与尼古丁有关的多巴胺,头顶的飞蛾忙于拥抱面前燃烧着的灯丝,无暇顾及下面的两个少年,所以他们只能以天地月光为证。

 

在缭绕的烟雾和昏暗的灯光的缝隙里,刘昊然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窥见了与二人交织的未来相关的隐喻。

 

 

 

 

那一年,我们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领袖,他的骨灰被撒入大海温柔地环抱着这个国家;那一年,香港在百年之后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,从此开启崭新的时代;那一年,中国铁路第一次提速,从前的日色不再缓慢,一生却依然只够爱一个人……

 

那一年,在某个平行存在的世界和维度,可能有人刚刚获得生命,睁开眼看到第一片月光洒在懵懂中注定了的地方。

 

在芜杂繁琐的事物中,刘昊然却总是会想起这个晚上,正如他坐在路灯底下,偏头看着身边的董子健,指尖一点火光明明灭灭,那人颊上有一颗小痣,从此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,像是两条人生轨迹开始纠缠追逐的第一个交点。

 

 

 

 

“咱们回去睡一会儿吧,”董子健把烟屁股按灭在地上,“明天还要上课。”

 

是啊,明天还是寻常的一天,不会因为这个晚上的放纵而产生什么变化,宿管依然严厉,老师依旧板着脸,天气也会一直闷热下去,直到夏天结束。

 

而他们,不能逃课。

 

“小董。”

 

“恩?”董子健回头,发现刘昊然的眼睛里仿佛映满了星光。

 

 

 

这个世界上条条框框太多,横横纵纵横横经纬交错织成铺天盖地的围墙巨网,将人围在某个狭小空间里被迫佝偻身躯举步维艰,若是有一天你终于不愿拘于方寸,请让我带你出去。

 

所以,他突然问他:“小董,你想去看瀑布么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


END

可能是六月的最后一发了

我要去复习赶论文准备期末考了

痛痒一拖再拖不舍得虐

盲狙也快写完了,民国,军官X电影明星

活着回来就发

建军上映也想好贺文了

 

 这是突然非常想写的一篇

补了一些老电影

突然很想写写二十年前的两个少年,写写一个故事的开端

文风可能和我平时不太一样

希望喜欢

对了,dd看的是春光乍泄 

这是一个发生在1997年的故事,昊然和我都生于那一年

爱你们,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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